被控投毒 羁押8年后无罪释放
任艳红准备先养身体 再考虑是否申请国家赔偿
检方撤回起诉近一个月后,8月1日,任艳红终于走出看守所,被无罪释放。此前,她曾被指控多次投毒造成邻居李忠山一家四口死亡。自2011年7月案发,任艳红先后两次被临沂中院判处死缓,又先后两次被山东省高院以“事实不清、证据不足”发回重审。任艳红的代理律师袭祥栋透露,待任艳红身体状态稳定下来,将考虑就8年被羁押经历提起国家赔偿。
检方出具不起诉决定书
8月1日,任艳红被无罪释放。
据其代理律师袭祥栋介绍,7月初任艳红和家属就已经得到了检方撤诉的消息,但根据相关规定,正式释放还要等到检察院出具不起诉决定书,所以又等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。
他介绍说,2018年12月山东高院再次裁定撤销临沂中院作出的死缓判决,发回重审。今年7月,临沂中院出具刑事裁定书,称临沂市人民检察院以“证据发生变化”为由,决定对被告人任艳红撤回起诉。临沂中院认为,检察院撤回起诉的理由符合法律规定,应予以准许。
袭祥栋透露,接到裁定书后,任艳红没有提起上诉,并对重获自由之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,“按照程序,法院裁定后还要等检方的不起诉决定书。这个决定书出来后看守所才据此释放,也就是说,从8月1日开始,任艳红彻底摆脱有罪嫌疑,是无罪之身了。”
或将考虑申请国家赔偿
据哥哥任庆传介绍,任艳红的身体状况仍很虚弱。1日晚回家后,不少亲友专程赶来探望,大家互诉了一番思念。2日下午,任艳红的精力开始有些跟不上,“现在还在卧床休息。”
代理律师袭祥栋告诉北青报记者,得知自己将被无罪释放后,任艳红曾向律师咨询,之后是不是可以申请国家赔偿。“(她这种情况)肯定是会申请的,但当时我们的建议是,先不着急,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身体养好。”8月2日,北青报记者从任艳红家属处了解到,目前尚未就提出国家赔偿的细节进行商量,“想先给她做个全面身体检查,毕竟是8年时间,身体多多少少有一些问题,申请国家赔偿那都是下一步的事。”
被害人家属不认可检方撤诉
2010年8月至2011年7月期间,山东费县东岭村的李忠山一家疑多次遭人投毒,一家四口先后死亡。命案发生后,李忠山的邻居任艳红被警方锁定为嫌疑人。警方调查称,任艳红为摆脱李忠山无理纠缠和性侵,先后五次对李忠山及其家人投毒。此后任艳红被检方以“投放危险物质罪”提起公诉,并先后两次被判处死缓,又两次由山东高院撤销判决发回重审。
2019年7月检方作出撤诉决定后,北青报记者再次赶到案发地,探访李忠山家属。其岳父许少存表示,听到任艳红的案子被撤诉后,自己和妻子都不能接受。并已与李忠山父母一道,向山东高院提交上诉状,希望继续追究任艳红的刑事责任并申请赔偿。在已经年逾八旬的老人看来,自己的女儿、孙子绝对不会自杀,他们的死亡总要有人负责。
文/本报记者 孔令晗 实习生 赖宇
统筹/池海波
对话
任艳红:回家第二天就染发
从看守所一出来,就赶上了一场雨。任艳红穿着大姐很久前就备好的新衣服——红色短袖T恤、黑裤子和粉色运动鞋。即便穿着新衣服,四十多岁的任艳红看起来还是比同龄人更加苍老,一头黑发从头顶开始花白。2015年代理律师李中伟会见任艳红时,她还是一头乌发。
女儿喊了声妈妈,任艳红抬头看了一眼,才敢认。八年没有见过面,她已经认不出这个读初中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,“已经长成大姑娘了,她不喊我,我认不出来。”痛哭成为家人相见唯一的表达方式。女儿抱着任艳红不撒手,任艳红一度哭到失去力气瘫坐在地上,被丈夫和家人搀起。
临沂市检察院撤诉之后,法院的工作人员去看守所通知。任艳红被叫到提审室跟工作人员会面,当时她还不敢相信,回到监室,后知后觉地哭了一场。
距2011年7月22日任艳红被批准逮捕至今,因被控涉嫌投放危险物质罪,毒杀邻居一家四口,任艳红在临沂看守所被羁押八年,成为临沂看守所被羁押时间最长的嫌犯。今年7月,案件重审后,临沂市检察院撤诉,作出不起诉决定。八年后,曾被判死缓的任艳红被无罪释放,重获自由。
回家的第一晚,任艳红一夜未合眼。“很激动,就像是做梦,我不敢相信。”
8月2日一大早,邻居来给任艳红染发,她想赶紧染回一头黑发,“这两年头发开始白得厉害,先把头发染黑,白了太丑了。”
现在她操心儿子的婚事,几年前因为自己成为嫌疑人,儿子的婚事就搁置了,“就想养好身体,赶紧开始赚钱。”
“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”
北青报:你什么时候知道检方撤诉的?
任艳红:7月2日,法院工作人员来看守所通知我,说撤诉了。
北青报: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?
任艳红:当时第一感觉是这是个好消息,但是自己一直不敢相信,就想快点见到律师,想听律师跟我解释这个事情。回到监室才觉得激动,激动得不知道说啥,回去就哭了一场,同监室的人都为我感到高兴。
北青报:从看守所出来时是什么感受?
任艳红:那一刻就像做梦一样,不敢相信,家人都在等着我,我穿的衣服是大姐早就买好的,看到家人除了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。一直抱着他们哭。
北青报:有多久没见过家人了?
任艳红:只在庭审上见过对象(丈夫)和我哥,之后就再也没见过。儿子和女儿这八年来,一面都没见过。女儿长大了,长成大姑娘了,她叫了妈妈我才敢认,已经认不出女儿了。
北青报:会给他们写信么?
任艳红:看守所不允许写信,在里面对家人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,每次只能等律师会见的时候,追着他问家里的情况。一直很惦记自己八十多岁的老父亲,担心他的身体。
煎熬与坚持
北青报:身体现在怎么样?
任艳红:身体现在还好,缺钙和维生素,腿一直疼。
北青报:是什么支撑你一直坚持?
任艳红:我没有杀人,我是清白的。还有就是担心我的两个孩子,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的妈妈是一个杀人犯。我要还自己清白。律师和家人这些年也为我付出了很多。这八年来我哥和我对象一直为我的事情东奔西跑。
北青报:有过丧失希望的时候么,觉得事情不会有转机了?
任艳红:第一次开庭,判了死缓,还有维持原判和等待的时候,总觉得没有希望了,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。
北青报:在看守所的生活如何?
任艳红:在看守所里也会关注一些跟我一样的案子,自己学习了很多法律知识,给自己找事情做,想着靠这些来给自己信心,让自己坚持下去。
北青报:最难熬的是什么?
任艳红:上诉、重审,走这些法律程序的过程太漫长了,每次等结果的时候,很折磨,熬心。
“最想尽快开始赚钱”
北青报:第一眼看到家时是什么感受?感到陌生吗?
任艳红:村子跟原来不一样了,路都是新铺的,我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。到了家里才觉得踏实了。
北青报:回家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?
任艳红:回家后,邻居亲戚一屋子人老早就在等我了,看见他们又是哭,都关心着我,也想都跟他们见见,让他们放心。
北青报:家里的现状如何,有什么改变?
任艳红:对象也老了很多,他的头发也白了,这些年他为了我的事情付出很多,东奔西跑。
北青报:对重新开始的生活有什么感受?会感到畏惧么?
任艳红:有很多新事物都没见过,智能手机我也完全不会用。但是我现在就想多学习早点适应,为了孩子,最想尽快开始赚钱。
“自己怎么突然成了杀人犯”
北青报:还记得当时被带走的情况么?
任艳红:当时有警察找到我说要了解情况,没想那么多我就跟着去了,当时想让家人跟着去,警察没让,我就直接被带到临沂的酒店,没想到那一走就一直到现在。
北青报:那时的场景会时常想起么?
任艳红:经常,总是会想起,想不明白,觉得委屈。
北青报:当时想过自己会因此被定为嫌疑犯么?
任艳红:想不到,也想不明白,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杀人犯了。 案子后来发回重审了,我提出了上诉,律师和家人一直都在努力,我是清白的,我不能认罪,要坚持住。
文/本报记者 佟晓宇 实习记者 赖宇